Il Postino邮递员:诗意的传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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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
    梅尔维尔有个短篇,叫做“Bartleby The Scrivener”,虽说写在一百多年前,却已经淋漓尽致地透出现代社会里小人物的苦涩。故事里有两个细节让人难以忘怀,一是华尔街处处高耸的墙壁,二便是主人公曾经的职业:处理死信。墙是人工的,所以象征文明,对建墙的人却意味着封闭和隔绝,这样的环境下,信只能折了翅,在角落里发着霉积着灰的是一颗颗渴望被指尖轻抚被目光关爱的人心。也难怪梅尔维尔忍不住在故事最后发出这样的感慨:Ah, Bartleby! Ah, humanity! 
    所谓“诗意的栖居”,被小资文化消耗至今,已经成了套话甚至笑料了。冒着媚雅的风险,该说的话还是要说,就好像吃饭虽然乏味,饿着肚子的人却怎么都装不出厌食的姿态。这个时代的栖居,墙是越建越高了,而死信一样的人心堆积着,好像巴别塔倒下的废墟。这时候忽然怀念起这样的句子来,比如“驿寄梅花,鱼传尺素”,或者“云中谁寄锦书来”。原来诗中总藏着一个“信”字,或许可以说,所谓的诗,无非是人与人之间说些本真话的信而已。那么,电影中的诗人,就从一部“邮递员”说起吧。

电影:
    “IL POSTINO”―― 意大利电影,英国导演,智利诗人。不知怎么的,先想起国际纵队来,可能同是南欧,又都秉承着向“左”燃烧的激情吧,而喜欢艾吕雅,也就是因为他写西班牙内战,更为了维护革命而在与人争吵时生生砸碎一把椅子。如果聂鲁达也在场,那么倒霉的一定不只一把椅子。然而,现实却不是那把椅子,粉身碎骨的往往是我们这些脆弱不堪的人,就好像电影中为诗人聂鲁达做邮递员的年轻人马里奥最终因参加工运而丧命,然而,他毕竟录下了那些海浪和风声。在为诗人传递信件的同时,他得到了诗人的传承――热爱女人,写作,和革命的赤子之心。
    评论家都说Massimo Troisi扮演的马里奥着实可爱,他害羞,迟疑,没什么文化,却有着纯朴敏锐的心灵。相比之下,聂鲁达的角色似乎正具备了马里奥所缺乏的一切:教养,经历,更还有天赋。然而,这天壤之别的两人却是心心相印的朋友,真是一则美好的童话:困在墙中的小人物被这个世界的灵魂之光关照着,这就是邮递员和诗人的友谊吧,好在邮递员还是个动态的形象,我们可以不做对着死信日复一日消沉下去的Bartleby呢。  然而,总觉得这里面有点质料与形式的影子,好像小人物只是未成形的“质料”,最终还是要靠高人一等的“形式”来点化,看这剧中,马里奥后来也写起诗来,果然是成就了诗人的“形式”。再算上最后的牺牲,怎么好像被质料所羁绊的灵魂回归,简直是一出亚里士多德主义的活剧。而这样的东西,应该算是被怀疑被摒弃的宏大叙事吧?以我热衷批判的本性和小人物的身份,“邮递员”那些表层的热烈终是不能融化梅尔维尔那一声冻得太过结实的叹息:Ah,humanity!
    再多言一句,该片完成后不久,41岁的Massimo Troisi便英年早逝。真是天鹅一般的演出。

诗人:
    聂鲁达的自传叫做“我承认,我曾历经沧桑”。这家伙13岁就开始发表作品;19岁辍学而投身写作;23岁当上驻外使管领事,27岁进入外交部,劳动部;而在晚年,竟然去选总统,差点成功。当然,最不能不提的还是1971年的诺贝尔文学奖。辉煌之中,也有53年起因宣传革命而招致的流亡生涯,而这,便是电影的背景了。
    一直有聂鲁达的诗集,零零散散地读了许多年。“二十首情诗与一首绝望的歌”,这便是我苍白青春的艳丽底色了。几年前的一个下午,更是坐在图书馆的窗台上一口气读完他的自传。原来文字竟可以如此波澜壮阔并艳光照人,那些层出不穷的意象仿佛海浪或者山峦,让人只能摒住呼吸任其席卷而来。也难怪被当作灵魂一样的人物,如此的丰饶和雄浑,仿佛真的能够涤荡埋葬我们的厚厚尘埃呢。这样的神话,虽然是神话,却还是宁愿它流传下去温暖人心。
    聂鲁达写过一篇小散文,说他墙上两位少年诗人的像:兰波和马雅可夫斯基。帅哥马雅可夫斯基好像不单搞先锋话剧,自己也出演过电影,不过我是看不到的,引为至憾。而前者,凡是留心同志电影的都知道“TOTAL ECLIPSE”,兰波与魏尔伦的故事,下面就要接着说,有点一箭双雕的侥幸。不过,这里先重温一下聂鲁达的诗作吧。

一百首爱的十四行之17

  我爱你,不是把你当作盐的玫瑰:黄玉
  或者布散火焰的石竹的箭;
  我爱你,如同某些幽暗的事情在爱
  秘密地,爱在阴影和心灵之间。
  我爱你,仿佛不开花的植物,却把
  那些花的光,收到本身里面予以隐藏。
  多亏你的爱,我身体里面活跃着
  泥土里面升起的那种紧压的空气。
  我爱你,不知道怎么爱,何时爱,哪里爱;
  我爱你,直接地,不骄傲也没有问题:
  我就这样爱你因为我不知道别的方式来爱,
  只有这个方式,里面没有我也没有你,
  这么贴近,我胸上你的手就是我的手,
  这么贴近,你带着我的梦闭上了你的眼睛。
王央乐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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