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然相遇:《盗信情缘》

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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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起杀手,脑中立刻一个冷峻大男人,无表情无牵挂,空气般来去自由,从屏幕的正中央大摇大摆直勾勾向你走来。酷!

    不过,如果一屋子都是这样的人,效果就大不一样。你不会觉得是杀手们在开会,一定以为到了模仿秀现场。电影演到这里我哈哈大笑,因为屋子里的人太熟悉了:那不是Leon(《这个杀手不太冷》)吗?小帽子圆眼镜,装模作样抱一盆植物;这不是林青霞么(《重庆森林》)?风雨衣,金假发,长筒袜里藏着小手枪。

    这是电影中的杀手大会,全球各地的顶尖人物都来竞争“杀手王”。过气的老杀手也来了。他的样子也许代表了亨弗莱鲍嘉 - 黑白电影时代的硬汉:长风衣大墨镜瘦长脸,腰板笔直,头发整齐,枪法一流,讲究杀人美感,完美得就像神话一般。

    这部电影的拿手好戏,就是先树起一个威严凛凛的形象,然后语气一转,忽然以自嘲的无奈,说起了神话人物日常中的苦恼细节。比如这位老杀手,行业僧多粥少,没有活干的时候,只好去做实习厨师,在餐馆的后院里瞄准野猫。

    哈,潇洒风衣的背后,原来是喜剧化无奈的岁月。我正准备一路笑下去,电影的语气再一转:杀手竟然得了癌症。他怎么可以象常人那样在医院里等着化疗?杀手应该死于警察的追踪,就算半路摩托车翻了,临死也要蘸着油箱里的火,躺在地上点颗烟抽。豹子般骄傲的孤独老枪,如果死在药罐之间,听起来未免让人失望,当然也不由得悲从中来。

    再比如电影中黑社会的喽罗,家里挂着高仓健刺满文身的剧照,一出场就老虎发威剁下了自己的手指。厉害啊!难怪小邮差看得心摇气荡,对比自己一成不变的送信人生,顿感平庸乏味,痛苦得大醉了一场。可是接下来,发现喽罗原来混得如此可怜,到了结尾处,他好像又少了一个指头。

    走街串巷送信的邮差,每天注定会碰上不同人物。电影里的几个故事,本来毫不相干,就像碰巧放在一起的几封信,相互之间完全没有关系。不过,警察怀疑一切的职业敏感,将偶然相遇误认为罪恶阴谋,老实巴交的小邮差,经过专家的心理分析,变成了毒品贩,城市游击分子,炸弹投递者,榨取保险金的凶手,碎尸恶魔,心理变态的连环杀人犯。

    电影于是也变成了荒唐的黑色幽默。警察出动大队人马,对邮差严密追踪,捉拿归案。此时小邮差刚刚发现他平凡工作中的意义,正一路兴高采烈做着好事:把杀手的得奖通知送去,让他死前欣慰一番;把喽罗的小手指送去,免得帮会再度纠缠;去看看可怜的得病姑娘,让她最后感受人生的快乐。

    邮差一路蹬车狂奔,大队警察尾随其后,就像老鹰捉小鸡的游戏,母鸡每次跑动,都带着后面长长一串尾巴,半径越来越大,队伍越来越激动不安。到了高潮处,警察从交通大队调来奥运国手,骑着自行车横向里飞来,子弹一般高速向邮差撞去!

    场面的喜剧化与故事的悲剧感,就这样翻来覆去,交替控制着人的情绪。对人生太悲观么?美丽女孩告诉你生活值得留恋;太失望么?卖鱼夫妇让你明白了家庭温暖。你于是象邮差那样振作起来,兴致勃勃准备过好每个平凡的日子,这时候导演忽然面目大变,不但将你一枪撂倒,而且在你挣扎着爬起来的时候,又凶狠地补上一枪。

    不同意义的生活片断,就这样在电影里奇怪相遇。命运的偶然性,也许本来就是人生的真实面目,无所谓失望,当然也没有无谓的希望。偶像被打碎,如同童年期青春期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被成长的压力最终打得百孔千疮。

    我们原来只是偶然地活着?

转自 www.eshanzi.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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