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风很大

刘梦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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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我太相信"直觉"的缘故,我对片名有着近乎于崇拜的感觉,他似乎从某种意义上涵盖了创作者着力想表达的东西,《龙脊》、《阴阳》无不如此,然而这样的题目--《北京的风很大》--却更像无处不在的风儿,带给我太多的遐想和回味。

北京的风很大。确实很大。如果不加快保护环境的步伐,50年后现代版楼兰古国的悲剧又将重新上上演。北京的风很大。自然条件的恶劣已让人在烈风狂沙中无躲无藏,淡漠的人情和压抑的内心更让所有人成为风中的孤行者。北京的风很大。它带来了一些什么,又带走了一些什么,没有答案。

从来没有人问过这个似是而非的问题,也从来没有人会赤裸裸的剥去御寒的风衣。原始社会,兽皮遮羞的古人还没有语言交流这样的问题;现代社会,人们又固执地认为事情绝非表象这么简单。1加1不等于2,谁知道等于几?

先说点题外话吧!喜欢上网的人都曾痴迷地拜读过痞子蔡的《第一次的亲密接触》,关注这个现象的朋友可能已经看到了《雨衣》这本所谓痞子蔡的第二部"力作",据说痞子蔡不得不一次次提起笔来是迫于网友的支持和热望。在这里,我想说,雎安奇最初的个人行为到最终作品成为人类共有的新一类"文物"与痞子蔡最初随手发个帖子到最终作品成为轰动网路的畅销文学有着惊人的相似,我们今天犹如发现天外来客般解读着《北京的风很大》或许就已经意味着它的"消亡",那么真正的"文物"就诞生了。我这样说是不是太泼冷水也太武断了?非常抱歉,这种心情就像自己爬上了一座日后难以逾越的高峰,谁都会有罢。 

"对于我而言,我能做到的就是在有限的条件下捍卫自己的直觉......"导演雎安奇如是说。我最欣赏它使用的"捍卫"一词,与他的纪录片一样,坚实的捍卫和彻底的摧垮,撼人心魄的力量像一记重锤,把你心上的那块顽石砸得七零八落、痛快淋漓。这就是雎安奇的"捍卫"!有多少人也在拼命地捍卫,只不过,他们捍卫的是柴米油盐罢了。所谓的精神和追求也只为换得个三餐饭饱和日子平安。动荡纷乱的年代过去了,如火如荼的年代也过去了,和平时期的人们宁愿和一只狗激情网恋也不愿对父母亲朋敞开心扉。这就是他们的捍卫!雎安奇倾其所有义无返顾的个人行为结晶成了活的历史文献,受到巨大震惊的不是他自己,却是这千千万万的普通人。或许他们从来没敢也没有机会质疑自己的生活,这一回,他们却由于激动而真的一言不发了,长久的沉默,之后是异常激烈的争论。风的宽容就在于任由你勾勒和评介,它要说的太多,或者说,其实它什么也不想说。

"风"是什么?我想今天的人们已赋予了它千般风情、万种解析。然而最单纯的"风"的定义依旧静静的躺在辞海里。你要问一个人"什么是风?"就象问一个人是男人还是女人一样,被怀疑的不是答案而是问题本身,诸如此类的问题"你们在一起幸福吗?""您抽根烟吧?""你现在在天安门有什么想法?"自然也在雎安奇的纪录片中展现出了林林总总的答案和酸甜苦辣的百态人生。

有人说这是对传统纪录片制作方式进行了一次绝妙的颠覆,也有人说这是一次血腥的暴力行为,有人百般推崇,也有人不屑一顾。可以理解人们潜藏在心底的对跳出固有圈子的渴望,当然也可也理解他们对这种强制方式的不认同。其实很多天过去后,时间已经模糊了这些受访者的脸和声音,但他们似乎合力拧成一条巨大的绳索,盘踞在我心里,让我透不过气来。每一张脸,每一个声音都在反复诉说,然后走开。我几乎有些不忍想下去。中华,这个民族的概念猛然在我心中突现出来。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想到这个词。我开始惶惶不安。甚至开始怀疑这个世界的真实面貌究竟怎样?如果不打柔光,艺术摄影真能营造那么多美女吗?如果没有虚假,又怎会生出"冠冕堂皇"一说?一直以来我们对镜中的那个正装白领的自己太满意了,以至于到了麻木不仁的境地,因为现在卫生间的装修档次巨增,完美的射灯和玻璃反射出千篇一律的美丽,我们尚难分清彼此,更何况审视自我了。我们需要,真的太需要从安逸的生活中猛醒了!我们的反叛不是所谓的形式上的反叛和心理逆反,不是对前人的否定,恰恰相反,我们需要的正是在浩若星河的人群中出现一个先知先觉的孔子以其言行为千秋传颂,我们需要的正是对信仰和理想的不二忠贞。乱世出英雄,为什么和平年代的我们就难以超越呢?也许真如安奇所说"壕沟这种地形很代表我们的生存状态"。即便在壕沟中,就免受风雨侵蚀吗?就感受不到北京的风吗?北京的风太大了,我们又身处壕沟,"超越",岂只是纸上谈兵之事? 

我尤其佩服安奇的是:艺术就是他的生活。一声"我需要"就可以把他推上这条骑三轮车采访的创作之路。他说他才24岁,于是可以放纵自己的理想,这是他的骄傲。不满20的我却已经感到了身心的衰竭,在行动之前已经为自己列出了种种不能的理由,理想的脚步也往往被现实迁绊。如果说我的激情和锐气还没有消失殆尽,那么我得感谢安奇给了我一次发掘自我的契机。 

《北京的风很大》以最简单的理由--钱--而创造了片比1:1的记录和声画3:2的独特效果。在我看来虽然现在满街都是刻意摇晃的镜头,但没有一个像《北》摇得这么地道和深刻。这是一种充满了张力和POP味道的特殊镜头语言,它本身并不代表暴力,至少它没有对任何人造成身体攻击和精神攻击,只是摄像机和话筒已经成为了一种约定俗成的社会符号,不管它使用的胶片是否过期,话筒是否昂贵,只要他对准了你,他就以居高临下的姿态把你圈入了取景器的方框中。约束你的,不是机器,而是世俗作用于你的心理。而这一系列的问题也谈不上咄咄逼人,安奇只不过想捕捉生活原生态的东西,如果这样做也算犯法,那么真正记录历史的就是那些改写历史的人。后人无法经历我们这个时代,我们留给他们的那些中规中矩的东西说白了就会成为对历史的扭曲和不负责任。就像我最近在《北京晚报》和《中国娱乐报道》中看到的对同一事实的不同报道。《北京晚报》以头版头条刊发了本届中国国际音乐节闭幕音乐会上卡洛尔的精彩演出差点使狂热的观众用掌声把保利剧院掀翻了顶,而《中国娱乐报道》却说保利剧院以站票卖得火为由无端涨价,致使某些观众愤然离去。真是"相同的娱乐界,不同的观点和角度。"同样,《北京的风很大》是真正记录现实的东西,那一刻过去,它就成为了中国历史人文的见证。这真是一个伟大的"壮举"! 

《北》使我联想到时下流行的"独立制片"这一概念。纪录片这种创作性很强的东西的确很难在教条严谨的封闭性环境中完成,于是乎诞生了一批"独立制片"。我相信一件新事物出现伊始总是单纯而美好的,而一旦被推而广之便夸大、变形、演化直至衰落。我并不是在否定"独立制片",因为我也一直对他满含期盼。一位老师说得好:"一旦我们开始搞电视,我们就戴上了所谓专业的有色镜片,这个世界在我们眼中还能还原得那么光鲜亮丽吗?"后生可畏,电视是年轻人的事业,纪录片也不例外。所以很多"语不惊人死不休"的东西诞生在年轻人手中就不奇怪了。这也难怪"独立制片"的队伍中不乏年轻有为的非专业人士。但我始终认为为我们肩上的担子是沉重的:纪录片,记录什么?如何去记?这不是一个轻言的话题。我们的使命感就在于用我们的眼睛去记录历史,纪录中国,不要让每一个值得保存的瞬间流失在时间的长河里。在这方面,是否"独立制片"已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思想和良心,是你是否不辱使命。有人做过预测,21世纪,纪录片将成为最有市场潜力的影视艺术形式,杨澜"阳光卫视"的开通不也证明了她先行一步的远见吗?中国在这个特定历史条件下的民俗、民情、民风,值得我们关注、挖掘的东西太多太多了!从某种程度上说,我们的纪录片只是跨出了婴儿蹒跚学步的第一步,我们要做的,还有许多许多......

转自 凤凰卫视电影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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