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谈对记录片《老头》的观感

wood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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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的真好,distortion能不能联系到杨天乙谈谈她的《老头》,俺是上星期头一次看记录片,一下就给震了。下面是和朋友论的一点看法,你能不能谈谈你对《老头》的观感。

 本来这篇文章准备好好写写,可是越写越感觉自己矫情,这样口吻来写决定是最后一次,因此也决定不费劲串了。这是杨子给我们上的最好一课。

你还想拍记录片吗?

 这是我看完杨天乙拍的记录片《老头》后问自己的一个问题,结论当然是你还是先老实歇着吧。我想我这还算是好的,我估计我的一个好友如果看了此片,可能感觉更惨,因为他会发现他自己喊来喊去一些拍摄理念已经被别人,这个别人还是一个从来没拍过片的二十多岁女同志,近乎完美地实现了。我这个朋友非常喜欢塔可夫斯基的片子,当年被一部《东边日出西边雨》给完全倾倒,自此我在icq上向一个网友吹这部片子拍得实在太好了时,她问:“挖,能让您崇拜如此,讲什么的?”,我回:“什么都没讲,这就是她和他们生活区一群老头,更准确说叫老人,混在一起两年,拍出的东西。哎,真的不想说,只等你们以后自己看。”,这里其实最后还有一句我磨来磨去,最终还是没好意思发给她的话:“何止崇拜,我想我们都已经爱上她了”,我用了“我们”,因为不仅我这近三张的人几乎是马上产生了一种追星族般的冲动,想了解杨天乙的一切情况,我想别的大部分看了此片的老少爷们,包括我那个也非常想拍记录片的朋友,估计看了《老头》之后都会爱上她,我这个朋友可是个酷人,我幸灾乐祸已经想到他到时看到这部片子后失魂落魄的情景。建议Y别看,看了后就要痛苦,当然也是幸福。

 塔可夫斯基的中国传人。这样说可能有些对杨不公平,塔的片子我没看过,仅通过朋友的介绍来知道一些,但我想他多半是远景,不象杨是基本一直是近景,无比贴近的。《老头》可算是中国电影,特别记录片史上的里程碑之作。

平静就是最大的抒情。

 小川绅介在一篇访谈中说:“我拍的时候最注意的是:在自己和对方建立起无话不谈的关系让我们拍之前,决不转动摄影机。”在这一点上,杨天乙做的最为成功,她不仅做到了使老头们在镜头面前非常自然,而且拍摄的地点也由外面的大墙边、路旁的树荫下移到了老人们的家里、床边,她拍了一个很短的,医生、亲属站在床边,老人的弥留之际的镜头(这个场景让我非常心跳,死亡信息扑面而来)。两年的拍摄的过程中,杨天乙已经使她的镜头成了那个生活区人群中自然的一部分,人们已经完全接受了她、它。

老头都亲呢地叫她:杨子。

关键在她做一个很好的拍者同时,也做到一个很好的听者。

二十多岁女同志可能容易让人感到亲切,

女孩一冷静就象佛。一尊石佛,冷硬加慈悲。

 网友在谈阿巴斯的一个贴子中说:“我意识到,这或许就是大师高明之处,他把极端真实的东西呈现出来,看似不事雕琢,但是让人感受到的却是各种各样的所谓审美冲动,所谓源于生活,高于生活。”

 看了片子,他就会明白什么才叫极端真实,什么才叫不事雕琢。

 中国拍电影、拍记录片的老少爷们和杨天乙一比,我估计给他们起个名最合适:矫情一族。这几年他们拍的片子可算是矫情人做的矫情事,在各类报纸、杂志上发表的各类文字可算是矫情人说的矫情话。矫情人一般有两大特点,一是爱抒情,一是爱说话。情是大滥情,话是大废话。还好,现在《老头》出现了,

这是一部让人闭嘴的片子,

 《北京的风好大》,扯蛋片,浮光掠影的东拍拍西问问,加一点泛政治化佐料,最糟的是,他们最起码的,拍记录片要对被拍者的尊重都没有,甚至以人们猛一见摄影机的不安、不适为乐,此种态度肯定是让人不能接受的。

杨在摄影角度及场景选择上审美直觉几乎是天生的。

《老头》影片介绍

杨天乙

 1996年,我搬进北京清塔小区,有一天我路过看见一群人,觉得他们好看,就用摄像机纪录了他们。他们是一群退了休的老头,我叫他们大爷,大爷每天早上从家里出来,聚集在路边的大墙底下晒着太阳,聊着天,中午回家吃饭,午后接着出来,到五点钟左右回家吃饭,睡觉,夏天的时候,他们会转移到另外一个有树荫的地方去坐着。年复一年,他们准时出门,准点回家象是上班的人,二年多的时间我做完我的纪录,再经过大墙时,很多大爷我不认识,当年那些吸引我,让我停步观望的大爷有的生病,出不了门;有的离开小区到子女家去生活;还有几位大爷常说自己老了、没用了、是该走的时候了,我眼看着他们离去,深信他们前往天堂了。

 下面是我和lance在icq的一次聊天中谈到一些看法,整理了下供大家瞅瞅。

 wooder: Y在做甚,记录片真就是可歇手了。广州一个星期两部地在放。

 lance: 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你看到别人拍的好,就认为自己没法拍了?你哪出问题了?

 wooder: 不是说我不拍,是说我们做不到象她那样有耐心,两年时间你能撑住,片中常常就是她先在那地等老头来了,吴文光介绍说是拍了两百多盘。和别人建立到她和老头那种关系,我是没信心,男同志我可真觉得不行,不是开两玩笑、递两根烟就达到了。

 lance: 那你怎么不想想人家小川拍稻子拍了15年呢

 wooder: 注意他是拍稻子,而杨是在非常近的拍人,而且场景就是我们最常见的生活区里,外面就是两场景:墙边和路旁树荫下。然后家里,这可是要见功力的。厉害厉害。

 wooder: 我始终怀疑那些男同志们和人建立关系的深度,男女这方面确实不一样。

 lance: 谁告诉你他只拍稻子,大量的内容还是拍农民,否则为什么会有你文章里引的那段话?你Y这显然是看完电影的通常反映,还没拔出来呢

 wooder: 先不扯那么多了,反正你Y要拍先老实和被拍者呆上个一年几载的吧,杨非常注意一些背景,比如两个老头谈话,老头在两边角上,她主拍后面中间的一棵树为主景。

 lance: 长期的交流显然是必要的,但也不至于几年,田野工作强调participant observation,一年左右就差不多了,可以写博士论文了.我想,关键还在于你要表达的东西,有些东西需要积淀,有些东西就在面上,靠你自己去捕捉

 wooder: 所以这种话俺就不敢说了,等你捕捉吧。

 lance: 我只是想说,拍纪录片也有很多种,关键在于摸索出适合你自己性子的,有自己风格的方法.另外,扬和tarkovsky绝不可能一样,后者是典型的诗性电影,你要说跟阿巴斯相似我倒有点信

 wooder: 对,塔比较抒情,就在这前两者我相信得远景才能办到,杨当然不能说是诗意。我说要闭嘴,就在于现不能太论它,杨本人没露过一点面,没说一句话,老头有时对她说话,她可能有回,不大声或者给抹掉了。这片子我先不能说作者有什么态度,无法论它无法论它。我更愿意谈谈它的取景上,

 lance: 老周听见又要骂你了,什么取景,电影是运动,是空间,搞什么搞...

 lance: 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你就说说有什么特点巴这方面

 wooder: 特点想想我可有点说不来,比如生活区最日常的常景可以很漂亮。这个漂亮你应该可以明白吧?普通的生活场景,节奏慢,态度松,触动,漂亮。不需要你要表现什么。不是网破,是俺想半天,不知如何说。

 lance: 问题是你要发现她是如何运用镜头做到这一点的压,否则不是白说?

 wooder: 杨最经常用一个景头就是远景老头提着椅子什么的慢慢地离去,所谓远景就是挺开阔,老头一个走。她用得太多,我觉得有点过。

 wooder: 为什么说关键在取景,角度选对就对了,因为镜头变换的不是很多,有也是慢慢地摇过去。取景对了,一直拍都没问题,象我刚才说的,俩老头在景两角,挺偏,中间拍一颗树。比如老头们一排坐在墙下晒太阳,她基本就是在前面正拍。

 wooder: 我这是说取景角度。因为我发现我要拍就必须注意这个角度问题,这里我是在说一个美学观感问题。不煽情,一般要煽这种取景会很长,且静默,而且前面多半有些故事情节铺垫的。而杨不是。实拍,也有实地声音了。

 wooder: 准备通过被拍者表现什么,我觉得很难事先想好,想好来拍你也就完了,只能长期混,大量拍。最后再凭感觉来剪吧。"表现"这个词吗,俺其实不想用了。

 lance: 你干吗对用词这么敏感?你不想用至少得说出点道理来。表达不见得先于经验,等你拍出大量素材,你自然会有很多东西要表达。但,如果你去拍的时候对对象完全没有感觉,那你肯定比别人浪费更多的时间,你呆两年可能比不上别人呆半年捕捉到的东西丰富。而且,拍之前的深入交流本身就为你找到要表达的东西奠定了基础。

 wooder: 所以说就在这了,我也想这个问题,因为俺觉得对谁都好象没感觉,心是冷的。而要拍,我想得先从感情上喜欢他们,亲切他们,这点你Y也好不到那去。

 lance: 靠,你Y不要总是自以为是好不好,一看就知道你Y是自己骗自己。两分钟以前还在那儿哭着喊着说看了部片子就爱上谁谁了,这会儿又说对谁都没感觉。你没试过怎么知道?

 wooder: 杨拍得好,我当然非常喜欢,不代表我就马上能喜欢和老头混在一起了。

 lance: 你不喜欢跟老头混在一起没人逼你啊?你喜欢跟小扬妹妹混在一起你可以拍他啊?我说你怎么这么死脑筋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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