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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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不太喜欢中国电影,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们会被表达成那个样子,也不明白到底是别人希望看到我们是那个样子,还是我们本来就是那样儿,我怀疑。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在我的电影里面,我们不会再是那个样子了,那不真实。如果在赞誉和真实之间一定要做出选择的话,我会选后者。这样无疑是不聪明的,但这不成问题,因为在这方面,我从来就没有聪明过。
  在中国的电影精膺里面我看到更多的是一些强人的意志,而不是艺术的内在力量。这不奇怪,因为我们所受的教育使我们常常把艺术活动当成革命活动来加以进行的。所以,衔接在成功狂喜之后的常常是再次被打倒的悲痛。我们的这种努力终跟艺术无缘,我们也不具备察觉和反抗这种悲剧重演的能力,因为这是一种非常艺术的嘲弄。
  我一直分不清电影的艺术性和商业性的区别来哪里,我只能区别出好电影和坏电影。但对于没有才华的导演来说,不论什么样的电影都是无所适从的。中国电影需要天才,但我不是天才。

王全安:一九六五年十月二十六日出生在陕西延安
一九八七年考入北京电影学院
一九九一年分配至西安电影制片厂,一直进行剧本写作。
一九九九年编剧执导电影处女作——月蚀


  新锐电影《月蚀》在电影界引起某种震动。这部具有纯粹的个人风格的艺术影片,以浅显轻松的方式表达了一个深刻的主题。它不仅为中国电影带来了兴奋也带来了尴尬和困惑,但它却又奇特而迅速地为主流所赞赏和接受。当中国电影在巨大的市场压力下,不得不一味媚俗的时候。王全安的这部处女作《月蚀》,却既能轻松地保全纯粹的艺术风格,又能轻松地为主流所接受也许它还会轻松地得到经济上的效益。那么,如此多的轻松和困难重重之间的联系和差别又在哪里?这些困惑使得在全国青年导演电影作品研讨会上有人提出,希望能对这部电影进行一次专门的分析讨论。2000年1月16日,由《大众电影》《电影艺术》联合举办的——新片《月蚀》研讨会,再次将北京的电影专家学者召集到一起。事实上,这些人在讨论和分析这部电影的同时,也是在认真地思考着中国电影的未来。

王全安(《月蚀》导演/编剧)
  感谢《大众电影》《电影艺术》举行这样的讨论。《月蚀》不是一部传统意义上完美的电影。我不认为自己有拍那种电影的才能和愿望。《月蚀》是一部我愿意面对的作品,包括它的缺陷,我可以对自己的影片负艺术和技术上完整的责任。所以,我不希望自己再对它做什么解释。大家对这部电影的任何一种看法和感受都是我迫切需要听到和努力去理解的。
郝 键(北京电影学院学报主编)
  我真的找不到坐标说它像什么,但它很震服我。我说像昆汀、塔罗迪诺这种人不是电影学院能培养出来的。我就觉得他在目前所有的我们这个理论状况、创作状况、话语状况当中,我并没有看到他去多么使劲,就像是在自由自在地游走,怎么就这样就出来了。我说对这种人和这种作品不用开研讨会,因为我们完全把握不住他的电影是怎么回事儿。

张献民(北京电影学院副教授)
  我觉得王全安的勇气、才气和很多东西是毋庸置疑的,但这个片子恰恰是一个过分电影学院味儿的东西。王全安在处女作里要表达的愿望,过分的大于要表达的东西。

黄锦华(北京大学教授)
  它应该是我心目中电影学院教出来的片子,但事实上我们没教出这样的片子。我很喜欢这个电影,而且可以说很多年我盼望中国有这样的电影类型出现,但是坦率地说我没有看到。应该把这部片子放在一种开始的意义上。那么在这个意义上,我对这个片子非常重视。因为相对中国的电影创作现实,它非常的纯粹。我想全安可能也做了很多妥协,但是我想这是我看到的中国影片里最不妥协的一部。我非常震惊它是一部个人的电影、一个艺术电影、一个把电影的语言当成电影自身而不是外在包装的电影,但其实它里面有强大的现实的震撼。如果我们一定要说影片的意义的话,那么它的所谓社会意义变得非常的有力量。那么它毫无疑问是一部挺好的艺术电影,但是这个定位要在中国的创作现实当中。因为如果我们去跟艺术电影的序列比它显然不完美,或者说它就是到了大师量级的作品。当然根本不可能要求你是这样的,可是这部电影它给人了这种期待。

林洪桐(北京电影学院表演系教授)
  这部影片提醒了我们目前中国电影正在失去或已经失去的很多电影本身的东西。这部片子从电影的讲述方式到镜头语言的应用都体现了很高的智慧。王全安在创作理念上大大超前,但在把握复杂结构的能力上又表现出非常老道的功力。王全安他一年级的作业就大大的震撼了我。

黄式宪(北京电影学院教授)
  王全安的出现恰恰是在第六代陷入困境的时候,他在上海电影节引起轰动,而且没费什么力气就被学术界被主流承认了。当然还没有成熟到大师级别的水平,但就中国电影的世纪转型来说,它的出现具有非常独立的意义。中国新的电影导演里最引我关注的一个是张元,另一个就是王全安。

王 昶(北京大学研究生)
  我觉得这部电影最有意思是在于它是一部难以纳入既有的中国当代电影史的这个脉络当中的影片。但它又是一部极端吻合当前的中国文化现实和电影文化现实的作品。如果戴锦华老师正在作当代中国电影史,那么这个片子该放到那一章那一节里头,我不知道戴老师该怎么放。

吴冠平(电影艺术编辑)
  现在的影评是有某种尴尬,但这种尴尬更多的是我们对象的尴尬,使我们的影评无片可评。如果我们要想作好一个影评或者电影理论工作这样一件事情,我们需要对什么样的电影进行关注。那么我很高兴,我们找到了这样一个非常值得我们去分析的电影。

陈晓明(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博士/研究员)
  王全安把握结构和把握场景的能力在中国导演里是比较少见的,这使他的电影具有一种前所未有的纯粹性。他那种分裂式的叙事方法,不断颠覆并重新组合的结构方式,强有惫的镜头切换,碎片式的光影运用等等,所有这些都与当代人生存的困境及摆脱困境的不懈努力结合一体,那些困扰不安的表现形式本身,就是对生存状况的直接表达。生活的不确定、不稳定感,在这部电影中,却又与人们对生活的挚爱,对人的那种关怀相连接。生活的未知和不确定性——也就是生命的脆弱和命定的危机——都不能磨灭人对生命的挚爱,对生活的希望;相反,它成为人们相互关注的情感动力,成为生命存在下去的内在理由——是这部影片把握那种有质感的生活的最动人的意蕴。也许在这个层次上才可以让我们更深地洞悉王全安的意义所在。《月蚀》是中国导演第一次真正有勇气摆脱世界长期加给中国电影的,一种第三世界文化叙事逻辑。它的出现,如果不是一个信号,也是一种象征。艺术史的某些转折总是在最平庸一刹那出现。起作用的不是伟大的历史合力,而只是因为人们找到了某种契机。

转自 大众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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