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全安:我和我的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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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月蚀》的时候,我没有写导演阐述之类的东西,不是不够敬业,而是不满足于只做一个敬业的导演。对我而言,可信的电影动机总是产生在一片混乱之中的,对某件事情的困惑,是构成我产生拍摄一部电影的基本动机,思考与拍摄电影对我来说是同一件事情,当我将一件困惑的事情弄明白了,这部电影也就没有拍摄的必要了。就我对电影本身的喜好和迷恋而言,是因为电影让我感到,她是一种可以使梦想成真的魔术。

小学我因算数不够好而偏爱语文,后来又喜欢上了绘画和音乐,我因这点儿特长而经常被老师抓差,代替他去给其他班的孩子上美术和音乐课。后来为了逃避当时上山下乡运动,我被父母提早安排去歌舞团工作,但就在那年这种运动被废除了。那是我第一次尝到被命运捉弄的滋味。但我青春期也因此脱离了家庭和学校的管束而变得自由自在。我很小就游历了中国的大多数城市和世界上许多国家。这些阅历产生的复杂感受曾困饶了我很长一段时间,但这些庞杂的感性认识也为形成我以后对人和世界的理性看法,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

法国是个特别能够滋生爱情和艺术的国家,对这两点我都深有体会。因为那儿不仅诱发了我的初恋,也使我突然莫名其妙地萌生了拍电影的强烈愿望,后来我了解到电影就是由法国人发明的。经联系我得到了去法国里昂电影学院学习导演专业的机会,就在将要起程的时候我又犹豫了,我突然意识到我不可能变成一个真正的法国人,也就不可能拍出真正的法国电影,而当我在法国学会怎样拍电影的时候,恐怕也很难拍好中国电影了。我想我已经模糊地意识到,电影所要表达的一定是与人的情感和内心世界有关的东西,我不可能表达好我并不熟悉的事物。于是能否发现新的情感并对它有所揭示,就成了我判断一部电影好坏的重要前提。

后来我选择了北京电影学院,并报考了对文化考试要求较低的表演系。入学半年后,我因经常去听其它专业我感兴趣的课和通宵写剧本而旷课太多,遭到学校的严厉批评。在第一学年结束的时候我写完了我的第一个电影剧本。也就是那个时候我公开了希望做道演的想法。当时这个想法遭到了几乎所有人的反对和嘲笑,包括我的父母和我当时的恋人。后来还是一个山坡偶遇的农村放羊老汉简明地解决了我的困惑,他说'自己行不行自己最清楚,旁人说啥与你球相干'。我比较同意他的说法,于是不管对不对都打算坚决按他的意见办。

九一年毕业后去了西影厂就一直在写剧本。一个导演应该多写剧本,是我在电影学院学到的最大知识。虽然许多人不这么看,但写作的目的也许并不仅是为了用于拍摄,它更是一种认识其他电影和思考自己电影的简单而有效的方法。因为一部好的电影仅凭单纯的冲动和自信是不能完成的。它至少需要一些思考的时间和进行一点儿必要的练习。

我的第一部电影《月蚀》已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顺利地拍摄完成了。我十分惊讶这样一部影片,在国内电影界和关注中国电影的人们中间,引发了如此激烈的探讨和争论,并受到这么多重大国际电影节的关注和邀请,应该说这些都是我最希望看到的。目前我正在进行下一部电影的拍摄准备,比较而言它是一部在各方面都难度更高的电影,我自信它将给大家带来全新的观赏趣味。为此我将努力工作。

二零零一年三月十六日于北京

转自 T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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