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和《今年夏天》 

崔子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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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威尼斯国际影展上获得艾尔维拉·娜塔莉奖的《今年夏天》同样是一部处子作。这是中国影片第二次获得这个奖项。第一次获得该奖的是《大红灯笼高高挂》。 
在威尼斯给评委和影评人首场放映《今年夏天》的时候,导演李玉才惊骇地发现,影片拷贝莫名其妙地缺失了关键的第六本。这种情况在威尼斯电影节上从未出现过。一时陷于绝望的李玉只想放弃比赛,打道回府。幸亏电影节主席及时安慰挽留她,又经过周密安排策划,最后决定用拷贝放映与录影带放映相结合的方式,才使影片得以完整放映。 

  编剧兼导演李玉拍电影虽是初出茅庐,却平静娴熟得令人吃惊。影片以清晰明净的镜头语言讲述了三个女子的交叉爱情。潘怡与张浅潜的“老”爱情,潘怡与石头的“新”爱情,以及穿插其间的女男故事:潘怡不断地去会见准男友,石头与男友聚了又散、散了又聚,潘怡的母亲为了女儿的婚事特意从外省来到北京为她操持与陌生男人的约会。影片剧作线索看似复杂,导演工作运行起来却全不见渲染,不见猎奇、夸大与强调。简省的画面构成和干脆的场面衔接,使这部影片显现出一种凝重单纯的品质。 

  这是中国电影史上第一部女女同性恋题材的影片。导演李玉并非同性恋者。这同当年张元导演中国电影史上的第一部男男同性恋影片《东宫西宫》的情形一致。张元也并非同性恋者。他们以严肃诚挚的态度关切同性恋主题,体现的是一种对同性恋者的友谊。两部影片所表现的关怀角度虽然各有曲折,但是,探讨和深一步认识被社会边缘化的新文化群落的努力是不无相近之处的。 

  “今年夏天”明显标识着朴素的现在时空。不是悠远的过去,不是被期待的明天或未来。这其中蕴藏着热量和高温。有爱本身。也有环境对爱的考验和蒸发。也可以把它看成一个简单的陈述句:今年夏天------。今年夏天发生了什麽呢?这就像讲一个古老的故事,从前呵------。从前发生过从前的故事。今年夏天发生的故事只有在今年夏天才能发生。它并不是古已有之,并不需要“古已有之”来为它正名,或者添加合理性的脚注。 

  在今年夏天,一个女子与一个女子的爱情将要走到尽头,一个女子与另一个女子的相会与相恋刚刚开始。然而,在《今年夏天》里这种故事并不新鲜,它同男人在不断地寻找女人、女人在不停地靠近男人的异性恋生物故事别无二致,它甚至比不上一个上了点年纪的独居女人与她苦心介绍给自己女儿的男友结婚来得更有戏剧性。 

  潘怡与石头在影片中的相识与相恋,来得相当朴实。她们只是在石头的服装摊儿上见了一面,然后就自然而然走到了一起。后来,同样是很自然的交往和相处,是很日常的日子和很日常的日子中的女女性爱。她们之间的欲情戏全不见一丝表演色彩。导演和演员如此沉着冷素,体现出的是平和笃定的创作心态。李玉把较为具有戏剧性的段落放在主戏的边缘:石头与男友的聚散,张浅潜的犯人身份和环绕着她的罪案情节剧,以及潘怡的大象饲养员身份。倒是潘怡母亲在接二连三为女儿筹措丈夫的灰色喜剧结束之后,挺身嫁给了一个提亲者,上演了一出黑色喜剧。李玉谨慎地把握着全剧的布局和节奏,从而使一些有可能显得蹩脚的段落经过影片整体风格的过滤之后,显得别有用意。 

  李玉大胆地使用一些类型片的元素,在分解与冷却之后,把它们坚硬地修筑在女女爱情的背后。或者说,她是把女女爱情打散在种种世俗类型剧的框架里,避免潘怡、石头、张浅潜在影片中闹出那些哭哭啼啼、悲欢离合的言情场面。她有意让她们与正统的情节链条疏离,或者说是让她们一定程度地破坏掉情节链条的完整性,相对独立,内在空间不受情节过场的阻隔。
[摘自朋友别哭]

转自 深秋的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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