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后面

思 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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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由 来

    《那山 那人 那狗》是80年代初一篇获过奖的短篇小说,那时候全国性文学奖的影响很大,加上这个有点“另类”的标题,多年后的今天一经提起,依然有许多人记得。 

    不过当潇湘厂文学部的韩万峰说要把它改编成一部上下集的电视剧时,我还是有所保留。它与其说是短篇小说,不如说是长篇散文:一片云遮雾罩的大山,一条蜿蜒曲折的山路,一对连名字都没有的父子和一只不会说话的黄狗…… 不是说探索片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吗?

     霍建起说这篇小说的风格很吸引他,如果改编得好,如果真的有人投资,如果拍得认真,会很艺术。原作者说,既然他对这个题材有兴趣,那改编自然就是我的事。而我,虽然因为没有见过“那山”和“那狗”,觉得无从改起,但是又因为他们谈及作品风格时的热情和对“艺术片”的向往而感到无法拒绝。当然,更因为这篇小说在多年以前就打动过我。 

    初稿写完,霍建起改变了主意,他说要是拍电视剧就不拍了,让厂里另找别人。他说他不知道如果不用电影如何来完成这个剧本。几乎是同时,潇湘厂的康健民厂长也作出了改拍电影的决定。他说:“我不要求你得奖,也不要求你赚钱,我们就搞一把艺术。”这话让霍建起很感动,无条件地接了这部戏。北影的韩三平厂长也很支持,同意联合摄制。电影局也给予了资助。找主创人员的时候,霍建起跟人家说:这部戏的投资加上北影厂的人员劳务器材投入一共才180万,肯定挣不到钱,但是,现在拍艺术片的机会不是很多了……从摄影赵镭、录音关键、美工宋军和主演滕汝骏等的欣然加盟,我发现“艺术片”这三个字还是很有吸引力的。 

    片子拍完了,我们也担心面对如此竞争、如此挑剔的电影市场,这部电影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但值得庆幸的是,《当代电影》给我们这个机会和各位专家一起谈论它,谈论艺术,这就很满足了。

  二、表 达
  想表达的意思有两个:一个是父亲这样的人,这样的生活。他们做着很艰苦的工作,付出的多,得到的少,在别人看来,挺亏,挺窝囊的。其实别人不了解他们,他们从生活中得到的比我们想象的多,而且他们习惯了艰难。父亲一个人,常年累月,靠步行在大山里送信,来了去,去了来。在我们看来,这种生活简直无法想象,他的寂寞和艰难也许超过了很多作品中所描写的“插队”或“劳改”,但他并不抱怨,甚至没有多少牢骚,他把自己的工作看得很重,他觉得他的付出很有价值,或者说付出就是他的责任,但他并不要求别人把他的工作称之为“奉献”,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找到这种感觉,都能生活得这么充实,这个人很普通,很平静,他的工作也掀不起什么波澜,但他很可靠,很负责,他为别人的生活提供了平静的保证。这个人在的时候,大家往往意识不到,但一旦他走了,留下的空白难以弥补。我觉得我们的生活是靠很多这样的人在支撑的,而支撑他们的,不仅仅是觉悟和毅力,也有收获和满足。另一个是父子之间的感情。多数父亲和成年的儿子之间都比较隔膜,男人之间不容易表达感情,父子之间又多了一层敬畏,彼此间虽然有很多话却说不出口,有时候一辈子都没有找到交流的机会。对于这对父子来说,彼此的交流就更多了一层难度:父亲常年不在家,他对儿子缺少应有的关心和了解,他甚至连儿子脖子上的疤是什么时候留下的都不知道。儿子对父亲也比较陌生,“爸”都叫不出口。这样两个男人单独相处,本身就潜在着差异,加上两代人不同的经历,不同的生活观念又在同行的路上不断发生着碰撞。同时,那种内在的、深厚的、无法用语言来表达的亲情,那种相互间的依存、寄托又在这次旅途中不断的加深,涌动。于是,在不理解中理解,在无法表达中表达,构成了两个男人的感情碰撞。而深一层的意思,是父亲对儿子的期望和儿子对父亲的感悟。 

  三、创 作
  原作中提供的细腻而舒缓的韵味,从一开始就决定了这部作品会有一点诗意,同时,由于我受到没有生活实感的限制,也不可能还原出纯粹的真实。就在我为没有更多真实具体的生活素材而深感苦恼的时候,霍建起却认为他并不会把这部片子拍的很实,他说这部电影肯定带有“唯美”色彩,它重在表达人物的感情。但是我还是坚持应该用具体的情节和细节刻画人物,如果太情绪化了,观众肯定不知道你要说什么。原作的散文化风格为导演提供了影片形态上的感觉,但作为编剧面临的最大困难就是如何把它具体化。在尽可能不破坏原作的前提下,我还是设计了一些情节,比如村委会,五婆家,转娃,搭车等,好处是想表达的东西具体了,清楚了,不足是有的地方带有“设计”的痕迹,不够自然。 

    如果说我们通过这次创作有什么收获的话,那就是,必须真诚:真诚地被感动,真诚地去表达。一部作品不怕不商业,不怕不深刻,不怕不宏大,就怕不真诚。如果我们仅仅指望变换新奇的手段寻找花哨的形式来吸引观众,那是低估了别人。如果我们只去创作我们认为可能会有观众的东西,那是低估了自己。如果说《那山 那人 那狗》得到专家的关注是因为在今天这样的电影较少,物以稀为“贵”的话,那么,它在大学生电影节上受到的欢迎则给了我们更多的信心:首先是真诚,然后才是艺术。

转自 1999年当代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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